学校旁种植的樱花树在开学时渐渐松开了花瓣,漫天妃色纷纷扬扬,被初春的微风吻过,又轻轻浅浅飞向人间。
林知微走在路旁的小道,崭新的校服上面是淡淡好闻的洗衣液味道,她望向枝头满树的樱花,忍不住弯起唇角。
“林知微。”
她动作一顿。
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接近,她僵硬地转过头,此时,一阵狂风突兀地袭来,林知微拿手挡在眼前,她眯眼去看,身子不由倒退一步。
少年眉眼清越,额发肆意飞扬,他挑了挑眉,一手勾住她肩膀,用爽朗的声音笑道:“好啊林知微,竟然不等我?我好饿,你想不想吃雪媚娘?我书包里还有几个,专门带给你的。”
“啊,不用,我”
话说到一半就彻底熄下去,林知微无措地往后面缩,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抖。
少年脸上仍旧是无羁的笑容,他低下头凑近,似乎是想听清楚她在说什么。
那张脸越来越近,近到能听见他呼吸的声音,林知微身体一僵,彻底呆在原地。
啊。
她好像记起来了。
梦里的司浩洋,也是记忆里的司浩洋,他笑着,随手拈开她头顶的花瓣。
“躲什么?傻里傻气的。”
少年的声音渐渐远去,眼前堆积的画面一片片扭曲,如同无限伸展延伸的万花筒,然后顷刻间塌碎。
林知微猛然睁开眼,她还没有从刚才的梦境中彻底脱离出来,宛如溺死的人般大口喘息着,面前的天花板随着她的呼吸摆荡,她生生咽下去一口唾液,睫毛颤动好几下都没能分清现在的情况。
好亮,白天?这是家?我在睡觉?
连忙要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机,刺痛随着身上器官的苏醒也渐渐覆了上来,她愣愣地看着自己将手搭在亮起的屏幕上,又愣愣看着它坠向地板发出极其沉闷的声响。
好奇怪,身体好软,感觉身上好烫
正懵神间,卧室门被推开,林知微僵硬地挪动脖子看去,进来的人她也认识,夏芊,林家的家庭医生,主要是以防林孝锦的病。
人到中年,似乎身体总是不顺,夏芊就是替他照料身体的,只不过怎么会出现在她房间?
夏芊见林知微醒了,冲她点点头:“你先别动,你早上发烧下楼的时候晕了,还记得吗?”
见她一脸愣怔的表情,夏芊叹口气:“下体撕裂发炎引发的感染发烧,学校那边已经请过假了,你先歇歇吧。”
“等,等一下——”林知微慌忙叫住她。
“我,是,爸妈?”破碎的语句从她口中说出来,乍一听不甚明确,但夏芊知道她的意思。
“他们不知道,是你哥哥把我叫过来的,但迫于安全考虑,我还是和他说了你的病因,他听后没说什么,只是让我好好照顾你。”
其余的,夏芊也不好多说,只是十分委婉地提醒这种事,这种关于性的事。
夏芊走了,林知微呆坐在床上始终没有动一分一毫,经过一晚的时间,疼痛愈加强烈,她目光呆滞地看向棉被掩盖住的下体,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可恨。
哥哥还是知道了。
那柄高悬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究还是落了下来,如此轻易地切断她的脖颈,砍下她的身躯,再碾碎她的皮肉。
为什么连身体也这么不争气呢,为什么偏偏要哥哥知道这一切呢,她已经没救了,彻底没救了。
如果现在跟哥哥坦白呢?她是被强迫的,能看得出来吧?是强迫的啊,可是,可是,为什么会被强迫?因为我肮脏的喜欢。
对不起,哥哥,我是个恶心的人。
林知微把自己缩成一团,被子里太热,有她的汗水,有她的眼泪,也有她抑制不住的哭喘。
仿佛坠入黏腻的沼泽,她坠进去,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,等眼泪再次流干后,林知微必须得给自己一个呼吸的机会,一个活下去的机会。
林书丞到家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十分,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,眼里带笑地冲温烟问候。
“妈。”
坐于沙发上的女人睨向他一眼,刚做好的指甲轻叩在玻璃杯上,清清脆脆发出令人焦躁不安的响,林书丞目光定在上面,主动蹲下身,要去取她手中的水杯。
“妈,我去给您倒水。”
只是还没碰上冰冷的杯身,刚还稳稳附在温烟手上的玻璃制品瞬间倒了下去,林书丞立马反应过来试图去接,可他比不过它坠落的速度,顷刻间,耳边炸裂的声响刺耳,他离得近,一片玻璃碎片径直从他脸上划过去,点点血迹滑下来,打在潋滟的碎玻璃上。
两人都齐齐看向这滩已成为垃圾的东西,温烟的眸光在上面停留一瞬,秀眉紧接着蹙下,十分不耐烦的模样。
“我错了,妈。”林书丞颤抖的声音响起。
“跪那儿。”温烟把身子往后一躺,抱着手臂用足尖点了点碎玻璃的地方。
林书丞没有犹豫,他身上还穿着夏季的校服,面料轻薄,以至于碎片也能毫无阻碍地扎破膝盖,他跪得太急,地面很快漫出一层红色的血,颜色艳丽,空气中也浮起极淡的血腥臭气。
温烟的拖鞋毫不犹豫从林书丞肩膀上碾过,觉得吃痛,他咬了咬牙,不敢动一分一毫。
“叫你把你爹看好,看到哪儿去了?林书丞,你还当有我这个妈妈吗?”女人嗓音优雅,一字一句如她的姓一般温吞,分明是没有气势的询问,在林书丞听来,却是扼住脖颈的凶器。
“爸?爸他怎么了?我看他的定位没有变过啊?”
“你还敢说定位?!”
女人的声音倏然尖锐起来,她用了十足的力气踢向林书丞,这一下他没支撑住,狼狈地坐倒在地上。
他大概是想重新跪回去的,动作有些慌乱,可温烟站起身,步履轻浅地踏近林书丞旁边,她歪了歪头,抬腿踩上男生染血的膝盖。
“唔”
没有理会林书丞的支吾,她自顾自道:“就是你这所谓的定位害惨了你妈妈啊,你爸发现手机里的东西可是狠狠和我吵了一架,喏,现在又不知道上哪找贱蹄子去了呢。”
她看着手上新做的指甲,像是不满意这样的款式,左盯右盯,烦躁占满她美貌的脸,脚下气力又是重上几分。
林书丞的手默默撑在旁边,因为痛苦隐忍而暴起经脉,他咬着牙,整张脸一片苍白。
“妈,我错了,妈妈,我一定想办法把爸找回来,妈”
又是一个狠碾,温烟终于收了脚,她平淡地看向粘血的拖鞋,眼里无喜无悲。
“用你找?我只希望你下次别再做这种漏洞百出的事。”
她蹲下身,双手用力地握住林书丞的肩膀,殷红的唇一张一合,仿佛毒蛇吐出信子,混着空气中越发浓稠的血,虽然温烟不是古希腊的蛇发女妖美杜莎,但林书丞仍死在这双愤恨的眸里。
她继续道:“好儿子,你可是妈妈唯一的骨肉啊,如果你不看好爸爸,让他再带回来第二个林知微,第三个林知微,你叫妈妈怎么办啊?”
“听话,听话,妈妈只有你了,儿子啊”她眨了两下眼,大颗大颗的泪珠猛然落下,温烟用手背轻轻揩过,声泪俱下。
“都是那个贱人的错,儿子,都是林知微的错,视频我看到了,你干得很好,好儿子,真是我的好儿子。”
女人喋喋不休,前不久还怨气冲天的温烟不复存在,她抹着脸上的泪水,笑得癫狂。
“